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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沒想過，這一天居然來的這麼快。
我的媽媽，搭上了人生的末班車，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旅行了。
過了一個多月才決定寫下媽媽的文章，真的就是怕自己太悲傷而已。
23歲的我，面臨了人生最痛苦的一段時間，就是所謂的生離死別。
我知道這是每個人的人生必經的過程，但我沒想到是在我這樣的年紀發生。
說長大是長大了，說有多成熟卻也不至於，就是那種無法看透生死的年紀。
尤其，是自己的至親，我的母親。
五、六年前，媽媽就被診斷罹患了乳癌，所以接受了全切手術和一連串的治療。
那年可以說是我們家最辛苦的一年。
我還記得在診斷結果出來之後，媽媽曾悲傷的說：『我還沒看著你們長大....』
現在回想起來，都只覺得一陣酸楚湧上心頭。
怎麼我長大了，妳就走了？
從去年到今年，一切檢查和門診都是順利的，沒有復發也沒有轉移。
這樣的心情下，妳終於開心的拿掉了人工血管，象徵著妳的痊癒和歡喜。
但是妳開始出現了咳嗽，有痰，甚至是氣喘吁吁的狀況，
接著又食不下嚥，一連瘦了快20公斤，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出不來.....
對於妳的情況我們始終摸不著頭緒，不是支氣管炎，卻又不是心臟的問題，
吃了好多藥物，看了好多醫生，居然都沒有找出任何病因。
然後就這麼一日拖過一日....一日又過一日....
最後，束手無策的妳決定求助於沒什麼人掛號的家醫科。
然後，上天就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。
『是肺積水。』
事實上，肺積水並不是一種病症，而是一種『結果』。
也就是說妳的身體裡有了什麼樣的變化，導致了肺積水的產生。
『轉移成了肺癌。』
癌症還是轉移了，而且是不容易醫治的肺部。
兩天內就馬上住院做抽肺水的治療，是屬於小手術，甚至稱不上是手術。
那時候的妳雖然有些虛弱，但是抽完水的妳真的好的多了，
不再那麼喘，說話也比較有聲音，痰也變少了，水腫也消了，也恢復了一點精神。
那時候我想，上天還是仁慈的，至少還是發現原因，做了正確的治療。
但是我錯了。
抽完水才過一個多月，妳的喘又開始了，走沒幾步就幾乎無法呼吸，
吃的東西越來越少，精神有些暴躁，整天就是躺在床上，似乎連動一下都費盡力氣。
在出院後的第二次門診，我陪著妳去，又聽到了不好的病況。
『另一邊的肺也開始積水了。』
『癌細胞擴散到骨盆和胸椎。』
那時的妳不像個歇斯底里的病人，反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。
『我是不是很嚴重....』妳這樣問著主治醫生，而我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。
擴散？又擴散了？還是最痛苦的骨頭？
接著隔天馬上被安排著第二次住院抽水，還打了一劑骨頭的用藥。
我試圖著想安慰妳，但說出口的話連我自己都知道有多沒用。
住院...又要住院了，又要安排治療了，又要打針了，又要睡在病床上了....
為了照顧媽媽，我索性辭掉了工作，比起看護，還是我們自家人更實在。
和上次一樣，先做了一邊的肺部放水，為了避免失壓所以是不能一次放光的。
這次有兩邊的肺水要放，所以是個持久戰，沒關係，有我陪妳。
接著的日子，就是我每天24小時在醫院照顧妳。
陪妳講講話，幫妳買吃的喝的，扶妳上廁所，幫妳擦擦乳液。
我記得那段時間妳特別愛喝沙士，不像其他長輩一樣討厭含糖飲料，
所以每當妳吃不下飯時，就喝一些妳愛的飲品。
甜甜的，冰冰的，總能讓妳舒服些。
住在單人病房的日子比較無聊，所以我帶了筆電到醫院好打發時間。
有好幾個晚上，我電腦用著用著，就會轉身去看看睡著的妳。
妳睡的不算安穩，不算太熟，過瘦的身體蜷縮著，鼻間還帶著一條純氧管。
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很不安，明明已經抽水了，怎麼不見好轉？
沒關係....我陪妳，有我在這裡陪妳。
這段時間還發生了外婆摔倒骨折的事情，就和媽媽一起住在成大醫院。
妳明明很虛弱，還是要我用輪椅把妳推去外婆的病房，看一眼妳才安心。
還好外婆沒有大礙，打了鋼釘就可以好好修養了，妳這才稍稍寬心了些。
然後，這竟然成了妳們母女的最後一面。
6月26日的早晨，住院醫師過來看了看妳的情況，
因為一直不太有起色，商量了之後決定再幫妳放另一邊的水，
但因為有失壓和氣胸的問題，只能先引流1000CC，看看能不能好些。
引流過程護士會把家屬請出去等，所以大概20分鐘後我就又被叫回病房中，
那一次讓我有些驚訝，原本應是黃色的肺水，這次竟是摻了血的血紅色。
我有點緊張的問了問護士，卻又得不到我聽的懂的答案，
為了不讓妳緊張，所以我也沒有繼續問下去，但是心裡忐忑不安。
接著妳有些累了，大約睡了一個多小時，妳的身體開始有了變化。
『我覺得有點耳鳴，而且很大聲。』妳說著。
我有些緊張，按了護士鈴請她們來看看，住院醫師也趕過來了。
她們想要幫妳量血壓，卻怎麼量都量不到，一定是血壓太低了，讓妳不舒服。
開始大家都緊繃了起來，血壓太低的人是會休克的，那就會有危險，
無論如何都要先解決這個狀況，因此大家手忙腳亂，試圖要注射一些東西給妳，
但打了好多點滴的妳血管有些脆弱，因此護士建議做一個軟針的導管在鼠蹊部大動脈，
這樣要給任何藥物都不用換針，而且是軟管所以可以行動如常。
怕痛的妳似乎以為裝傻就可以不用做這個東西，所以就一直放空。
我有些急了，叫護士就是做就對了，不然如果休克了怎麼辦？
妳也沒有反抗，就也只好順從這這個決定，其實也是別無選擇。
護士說15分鐘內就會OK，要我在外面沙發區等一等。
這一等，就是永別。
過了20幾分鐘，我開始聽到很多急促的腳步聲，
到走廊上一看，有好多護士和男護理師一直衝進去妳的病房，
還推了好多我沒看過的機器，以及一車一車的急救車。
我心跳簡直要停了，拿起手機就是先撥給爸爸、舅舅、阿姨、姐姐，眼淚不停的掉。
我哭著和爸爸求救，要他趕快過來，爸爸當天卻剛好在新營開會，
至少也要三十分鐘的車程才趕的回來，當下我只覺得好害怕，手腳不住的發抖。
看著好多人進進出出妳的病房，我知道出事了，而且一定很嚴重。
但是卻只有我一個人在醫院，那種無助感瘋狂侵蝕我，讓我不敢看向妳的病房。
這時候，一個我沒見過的女醫師從病房裡出來，看了看我，就向我走過來。
我支吾著不知道怎麼開口問，或者我根本害怕聽到答案，只是不斷的啜泣。
『妳媽媽....猝死了....』
猝死？什麼？是新聞上常聽到的那種猝死嗎？
我只覺得有一道雷打在我的頭頂上，把我最後一點堅強和勇敢徹底劈碎。
『那她...怎麼樣了...救回來了嗎....』我發抖的問著我根本不敢問的問題。
『現在用呼吸器在維持，但是是沒有心跳和呼吸的....』女醫師有些悲悽的回答我。
沒有心跳和呼吸？死了.....死了？我媽媽死了？
這句話不停在腦中盤旋，像是一個漩渦，要把我捲入最震驚的情緒裡。
由於我並不能夠做任何的決定，醫護人員還是只能繼續的急救，
直到我看見急急奔來的爸爸和姐姐，我才好像抓到了一塊浮木，在急流中做一絲喘息。
而這已經是四十分鐘後的事了。
『放棄急救吧...』爸爸紅著眼眶，說出了很艱難的決定。
事實上，急救時間已經超過了黃金時期，就算救了回來，怕也是腦死了。
爸爸對醫護很有涉略，他一定也懂這點。
但就在要拔除所有的儀器時，奇蹟竟悄悄的降臨，
妳又恢復了自主的心跳和呼吸，雖然微弱，但確實恢復了。
是不是老天爺為妳多爭取了一點時間，讓我們可以多陪妳？
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當我進到病房時，看見妳插管的樣子。
妳平躺著，像是最放鬆的姿勢一樣，嘴裡卻插著好粗的呼吸管，枕邊有一攤血漬。
看到這一幕，連堅強的爸爸都放聲的哭出來，他輕輕的搖搖妳，妳毫無反應。
第一次，我覺得這是我人生最難熬的瞬間。
好像透過那個管子，我可以感受到妳的無助和害怕，卻什麼都幫不了妳。
當天晚上，爸爸帶我到加護病房，要我和媽媽說幾句貼心話，
怕媽媽放不下我，所以就一口氣撐在那邊，這樣只是辛苦了她自己。
我明白....就算恢復了呼吸心跳，都是短暫的.....妳要走了...還是變成這樣了....
我輕聲的叫著妳，看著妳因為肌肉有些僵硬而沒有全部閉上的雙眼，
眼皮下的眼珠已經透著混濁的黃色，好像是在告訴我，妳的彌留和盡頭。
我用最撒嬌的聲音和妳說話，就像我們平常一樣，告訴著妳我會照顧自己，
輕輕摸摸妳，幫妳整裡頭髮，給了妳一個飛吻，印在妳的額頭上...
其實我臉上滿是淚水，但是不可以讓妳罣礙，所以忍住了哭聲，卻忍不住悲傷。
最後走出加護病房的是爸爸，他告訴我，當我說完那些話之後，媽媽的眼睛就閉上了。
我不知道是什麼心情，媽媽....可不可以張開眼睛和我說話？不要閉上好不好......
隔天早上，我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，告訴我們媽媽的血壓一直下降，
要我們或許可以帶媽媽回家了...讓媽媽在家裡嚥下最後一口氣。
妳要走了.....妳要走了.....妳真的要走了....
不過幾天的時間，一個還活著的人就殞落了，什麼都沒有了。
原來一個生命這麼脆弱，短短幾個小時，就消逝的讓人措手不及，無法反抗。
媽媽往生了。
這句話說起來好奇怪，但卻是個不爭的事實。
只覺得好像被剜了心一樣，空落落的，說不出任何感想。
那種傷痕和悲慟，此生難忘。
妳或許不是最漂亮的媽媽。
妳或許不是最賢慧的媽媽。
妳或許不是最溫柔的媽媽。
但妳是我最愛的媽媽。
這輩子和妳的緣份太短暫，所以請和我做個約定，
我們下輩子、下下輩子、下下下輩子....都要再續這個母女緣，
然後我當媽媽，妳當女兒，我要給妳最好、最快樂、最健康的人生，
讓妳平平安安，讓妳無憂無慮，讓妳衣食無缺。
好不好？我們打勾勾。
媽咪，我愛妳，我永遠懷念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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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論現在你幾歲，你在哪，你在做些什麼，請珍惜你的至親。
有爸媽的孩子真的像個寶，那是誰也無法取代的。
所以出門在外的人，常常回去看看你的父母，打電話給他們，關心他們。
和爸媽住在一起的人，一個小動做一句小問候也好，
讓他們明白，你們都會永遠這麼關心他們。
世間最珍貴的，就是這份親情，他會伴隨你左右，溫暖和豐富你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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